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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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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氣候峰會還剩最後半個月,雲城便已提前進入全城戒嚴狀態,所有關鍵地點都安排了兵力警力全天候執勤。

這段日子裏,國安局的丁琦一直與鄭西野保持著緊密聯系。

數年以來,臭名昭著的恐怖組織“奧秘集團”一直在全球各地制造事端,著力於挑起各國政府、各國人民之間的矛盾,是國際社會人人喊打的巨大毒瘤。而如今,從去年發生在喀渠市的爆恐襲擊開始,我國情報部門便發現,奧秘已經將魔爪伸向了中國地區。

峰會安保指揮部的三號會議室內,丁琦站在最前方,他身後的投影幕布上正顯示著一幅人物關系網。

“奧秘組織的首領是東國人,名叫曼蘇巴斯,今年六十四歲,畢業於斯坦福大學數學系,曾經是東國第一數理學院的教授。”丁琦手持一支激光筆,面容冷峻,將人物圖最頂端的男人圈畫起來,接著便看向會議室的另外幾人:“根據我們的調查,我們發現,不止是這個首領,整個奧秘組織的核心人員,幾乎全部都是在高等學府深造過的社會精英。”

“高知分子組成的恐怖集團,確實難搞啊。”說話的是一名穿黑色作訓服的高大男人。

這人肩寬腰窄,脊背挺拔,眉眼間的神色湛然冷淡,坐在椅子上,一雙大長腿非常隨意地分開踏地。臉長得相當特別,帥氣這類的形容詞,放在他身上顯然落俗,他的五官過分漂亮,漂亮得近於昳麗,即使是一身純黑色的冷肅作訓服也掩不住的流氣俊逸。

“餘烈。”丁琦想起什麽,說道:“你和沈寂之前不是一直在查多壽佛的那個實驗室?多壽佛也是黑彌撒手下的大將啊,你倆就沒查到什麽關於黑彌撒的線索?”

餘烈搖頭,冷漠道:“黑彌撒手下的這幾個金剛,一個比一個壞,也一個比一個狡猾,做事很幹凈。”

丁琦摸著下巴,相當苦惱地說:“老餘,當年梅鳳年那樁大案,你可是主力骨,你覺得,這個黑彌撒跟梅鳳年相比,怎麽樣?”

餘烈說:“一個在明,一個在暗,沒什麽可比性。真要說,我覺得黑彌撒更棘手。”

“當然更棘手。”沈寂長腿交疊坐在餘烈旁邊,把玩著一只黑色鋼筆,懶洋洋道:“不然,鄭西野是什麽人物,能在蔣家待了四年都挖不出黑彌撒的真實身份?”

丁琦頹然地把筆甩桌上,雙臂撐住辦公桌,閉眼嘆氣:“還有半個月就是峰會開幕式,我們一群無頭蒼蠅,連這狗東西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。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?也就是說,就算黑彌撒現在從咱們面前走過去,咱們沒準兒還跟他打招呼。”

餘烈過去拍了下他的肩,道:“群眾裏面有敵人,沒辦法,集中一下所有線索,咱們再慢慢捋一遍。”

丁琦點點頭,側身靠坐到桌上。

他摁了一下手邊的投影儀遙控器,切換到下一張圖片,上面出現了一個容貌英秀身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。

丁琦向其他人介紹,說:“這個人叫趙書逸,淩城人,從事兒童心理學方面的工作,也是個高材生。數日前,他試圖利用藥物向我們十七所的一位涉密同志竊密,被當場抓獲,淩城市警方初審無果,移交給到了我手上。”

沈寂臉色微寒,問:“審出來什麽了?”

丁琦無語地翻了個白眼,把手往兩邊一攤,道:“學心理的,嘴巴嚴,心理素質也好。剛被抓的時候可能還有點兒慌,輾轉一路從淩城押過來,什麽都給調整好了。問他受誰指使,不說,問他藥從哪兒來,也不說,一問三不知。”

話音剛落,會議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敲響,規律的兩聲,砰砰。

“喲。”丁琦從桌上跳下來,口中道,“估計是鄭隊。剛才本來說開會,結果一個軍線電話突然打過來找,鄭隊就接電話去了。”

說著,他走過去把門打開,門外一道軍裝筆挺的高個兒身影大步走進來,淡聲道:“抱歉各位,剛才接了個緊急電話,耽誤大家了。”

丁琦反手關上門,唉聲嘆氣地吐槽:“反正我們也沒聊出什麽關鍵內容,耽誤個啥呀。”

鄭西野從早上忙到現在,水都沒時間喝一口,這會兒渴了,便用一次性紙杯給自己接了些純凈水,一飲而盡。喝完扭頭看丁琦,問:“聊到哪兒了?”

丁琦拿激光筆掃了掃幕布,努下巴:“喏,聊這個醫生呢。”

鄭西野視線落上去,沒什麽語氣地說:“趙書逸是奧秘組織的成員。”

話音落地,屋內其餘三人的表情皆是微變。

丁琦眉心緊擰:“我審了他那麽久,他一句話沒有說,鄭隊,你怎麽知道他是奧秘的人?”

鄭西野垂眸沈吟幾秒,道:“因為警察抓人的時候,趙書逸說了一句話。”

丁琦:“什麽?”

鄭西野說:“‘世界腐爛枯萎,奧秘永垂不朽’。”

鄭西野面色極其冷靜,又道:“極端組織很擅長給成員洗腦,所以古今中外才會有那麽多自殺式襲擊行動,為了組織的理想,首領的目標,這些人可以放棄自己甚至家人朋友的生命。如果我沒猜錯,趙書逸肯定是被高強度洗腦過,就跟早些年國內盛行的傳銷組織類似,沒日沒夜地給成員灌輸某些觀點,讓他們現有的世界觀價值觀崩塌瓦解,從而相信所謂的‘真理’。”

丁琦譏諷地評價:“這打油詩編得跟順口溜一樣,水平也太次了。”

餘烈緩慢瞇起眼,邊琢磨邊說:“黑彌撒是奧秘組織在中國區域的執行官,趙書逸是中國區的成員,也就是說,趙書逸是受黑彌撒指使?那他會不會知道黑彌撒的身份?”

鄭西野眸色寒峭,搖頭:“蔣家的小少爺在黑彌撒集團待了這麽多年,都沒見過黑彌撒本尊,趙書逸見過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”

沈寂看向丁琦,問:“趙書逸的人物關系查過沒有?”

丁琦:“我一個國安警察,這麽久了要是連這東西都還沒查,這身警服我也別穿了。”

沈寂:“有什麽發現?”

“沒有太大異常。”丁琦思索了會兒,又道,“不過,我之前去淩城走訪他的高中同學,倒是知道了一個小八卦。”

鄭西野眸色微凜:“什麽八卦?”

丁琦說:“趙書逸高中和咱十七所那位同志是一個學校的,兩人同班,他喜歡咱們那位女同志。”

沈寂下意識問了句:“那女同志叫什麽名字?”

丁琦:“許芳菲。”

沈寂:“?”

沈寂目光落在鄭西野身上,微楞:“我怎麽記得,許芳菲是你媳婦兒?”

聽見這話,丁琦餘烈都是一臉被驚到的表情,眼神齊刷刷地也望向鄭西野。

“鄭隊,這瓜怎麽還吃到你身上了?”丁琦磕磕巴巴,話都說不利索了,恍然:“難怪趙書逸送來的時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,你對情敵下手挺狠啊。”

鄭西野:“。”

鄭西野極其無語又費解地看著沈寂,嗓音微沈:“我和我老婆保密工作做得那麽好,你怎麽知道這件事?”

“你們狼牙半數以上都是從我蛟龍這邊挖的人,我能不知道?”沈寂換上副揶揄的口吻,壓低聲:“聽說年前那小姑娘還跟著你跑你們單位去了,住在你們單位的招待所,你成天直勾勾盯著人家看,天沒黑就往人家屋裏跑,這麽明目張膽,你保個錘子密。”

鄭西野:“。”

鄭西野:“……”

鄭西野閉眼捏了下眉心,轉而又看向丁琦,無比嚴肅地正色說:“丁警官,請問,你到底是想提供關於趙書逸間諜案的線索,還是想扒我的私生活?”

丁琦被嗆到,猛咳嗽幾聲,接著才用力清了清嗓子,說:“繼續說正事,說正事。那個啥,哦,趙書逸喜歡咱弟妹,但是咱弟妹什麽眼光,能看上他嗎?那必定是看不上。高中畢業之後,趙書逸又跟一個叫金小瑤的女生在一起了。”

“你這什麽表達水平?”餘烈聽得直蹙眉,一臉嫌棄:“你到底想說什麽?”

“你們能不能有點耐心,聽我說完!”丁琦道,“關鍵點都在後面呢!第一,這個金小瑤長得和咱弟妹有幾分相似,第二,金小瑤和趙書逸在一起了一年半,後面分手以後,每次趙書逸回國,他倆居然都還會一起開房,你們不覺得奇怪嗎?”

沈寂挑挑眉:“這操作倒是聞所未聞。”

丁琦一拍大腿:“對啊。一邊分手,一邊繼續開房,而且我問過趙書逸在國外的大學同學,那些同學都說,趙書逸在國外挺潔身自好的,沒有交往過女朋友,也沒有性伴侶。在風氣開放的地方沒想法,一回老家就精蟲上腦,還只找前女友?這怎麽都說不通。”

鄭西野問:“你上次去淩城調查,見到金小瑤沒有?”

丁琦搖頭:“聽鄰居說,她們一家人都搬走了,不知道去了哪兒,我也就沒有專門去找。”

鄭西野垂了眸,薄唇緊抿,將從丁琦口中獲取的所有信息在腦海中組合串聯。片刻,他眼簾重新擡高,淡聲問丁琦:“丁警官,最近走得開嗎。”

丁琦神色間的戲謔瞬間一掃而光,嚴肅道:“我是我們單位派來支援峰會安保任務的,我的一切行動,當然都是總指揮你說了算。”

鄭西野面容冷肅:“好。那你今天就出發,去一趟淩城,務必找到這個叫金小瑤的女孩子,向她問清楚所有情況。”

“是!”丁琦應了句,稍頓,忽然又面露難色,遲疑道:“可是鄭隊,我對淩城人生地不熟的,那邊也沒個朋友……”

鄭西野說:“江敘跟你一起去。”

丁琦應道:“好嘞。”

這時,沈寂想到什麽,隨口問:“對了老鄭,你剛才接的緊急軍線電話,是和這事兒有關的麽?”

聞言,鄭西野臉色瞬間凝重幾分。須臾光景,他冷靜地開口,說道:“最新得到的情報,十天前,奧秘組織向墨西哥的軍火商購買了十三顆微型炸彈。這種炸彈,體積極小,殺傷力卻巨大,十三顆,足以摧毀一座迪拜購物中心。”

丁琦聽得冷汗涔涔,嘀咕道:“我知道這種新型炸彈,天價呀。奧秘這麽大手筆,又要搞什麽破壞?”

沈寂瞥他一眼,冷冷說:“最近整個亞洲乃至全球,最大的事是什麽?”

丁琦撓著腦袋忖度兩秒,頓時毛骨悚然,驚道:“咱們的氣候峰會?!”

當天,丁琦與江敘便啟程前往淩城,尋找關鍵人物金小瑤的下落。

只可惜,江敘與丁琦的尋人之旅並不順利。

資料顯示,金小瑤高考後上了淩城本地的一個專科學院,畢業之後便留在淩城。這個姑娘學的專業是編導,在小城市找不到工作,又好吃懶做不願下苦力,只能幫著爸媽經營家裏的五金店。

可就在幾個月前,金小瑤家裏的五金店卻忽然關了門,一家三口一夜之間人間蒸發,連親戚朋友都不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裏。

江丁二人動用所有人脈,幾次尋覓皆無果,一籌莫展。

淩城那邊一時毫無進展。

眼看峰會開幕式越來越近,鄭西野分身乏術走不開,只能每天待在指揮部,繁忙之餘,偶爾拿出一個裝著石頭的物證袋看兩幾眼。

這塊石頭,就是當初從蔣之昂屍體的手中取下的。

鄭西野每天都在思考,是誰在蔣之昂的手裏放入這件物品,又是想傳達出一條什麽樣的信息。

邊思考,便繼續等待丁琦江敘的回音。

一切似乎陷入了某種僵局。

好在,功夫不負有心人,峰會開幕式前一天的淩晨一點,安保任務指揮官終於接到了從淩城打來的電話。

連線接通,江敘語氣沈肅中透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,說道:“阿野,有線索了。金小瑤一家的失蹤,和一個叫唐玉的女人有關系。”

這通電話掛斷後的第二個小時,鄭西野便換上便裝戴上口罩,親自找到了唐玉,並將之秘密帶往了峰會安保指揮部的地下室。

年輕女人穿著一件駝色長風衣,亭亭玉立,氣質如蘭,她擁有一頭垂順濃密的黑色長發,膚色白得不太像正常人,偏又熱衷塗紅色唇膏,黑發,紅唇,白皮膚,強烈的色彩差造就出一種近乎妖冷的美感,宛如神話裏喜歡出沒在荒寒海域的海妖。

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極有可能已經敗露,她的神色仍舊很冷淡,波瀾不興,沒有絲毫的慌張與懼意。

鄭西野很客氣,紳士地替唐玉拉開椅子,道:“唐小姐,請坐。”

唐玉將手裏的Birkin包放在一旁,彎下腰,落座,雙腿優雅地交疊。

距離縮短,角度變化,鄭西野的視線從女人墨鏡側邊投如,註意到她眼角皮膚有一小片灼燒傷,與這張清冷美艷的面容形成對比,頗有幾分猙獰。

鄭西野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收回,又給唐玉倒了一杯茶,放到她面前。

唐玉垂眸,視線淡淡掠過茶杯,開口道:“鄭先生,有什麽話想說就直說,不用跟我拐彎抹角。”說著,唐玉低眸看了眼手表,語氣漠然:“現在是淩晨一點半,淩城兩點前我一定要回煙雨,不然我的老板就會起疑心。除去路程,你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。”

鄭西野眼中浮起一絲詫異與興味,身子往椅背上一靠,漫不經心:“我挺好奇的。你已經知道我在查你,為什麽還能這麽鎮定,覺得自己能走得了?”

唐玉涼聲:“如果你不準備放我走,今天出現在煙雨的,就是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國安警察,而不是你只身一個人了。”

鄭西野眸色微寒,沒有說話。

“你們應該很害怕打草驚蛇。畢竟馬上就是峰會開幕式,奧秘的首領給了我們整整十三顆摧毀力驚人的炸彈,你每天都在想,那些小玩意兒會怎麽進入會場,你們又應該怎麽攔截,怎麽阻止一場極有可能改變全人類命運的慘劇發生。”唐玉墨鏡下的紅唇徐徐彎起,“我說的對吧,鄭西野中校?”

鄭西野瞇起眼,緩慢道:“蔣之昂手裏的石頭,是你放的,從蔣之昂死的那一刻,你就已經不再對黑彌撒忠誠。”

唐玉傲慢又嘲諷地笑了聲:“我以為我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。全中國,能把石頭玩兒出花的人,應該沒幾個吧?”

鄭西野思索須臾,驀然間,一個名字躍入腦海。

畫展晚宴,出現在女畫家身旁的儒雅紳士,享譽全球的石雕藝術大師。

鄭西野眼神犀利,筆直審視著唐玉,緩慢說出一個名字:“邱明鶴?”

唐玉似乎對這個名字極是厭惡,僅僅只是耳朵聽見,她眼底都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陰鷙與憎恨。

鄭西野將她的神態變化一絲不落收入眼底,淡淡道:“黑彌撒詭計多端。我怎麽才能確定,這不是你合謀他策劃的一場騙局?”

唐玉聞言滯了下,臉上的冷靜沈穩終於出現一絲裂痕。她皺起眉:“我都已經告訴你奧秘組織針對氣候峰會的恐襲計劃了,我怎麽可能騙你?”

鄭西野挑挑眉,不冷不熱道:“這麽害怕我不相信你?”

唐玉:“……”

鄭西野端詳著唐玉的神色:“你應該很痛恨黑彌撒,對他恨之入骨。所以想借我們的手,置他於死地?”

對上那雙幽深漆黑的眼,唐玉眸中萬年難見地漏了一絲怯。她被說中心事,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將頭轉向一旁,道:“總之邱明鶴就是黑彌撒,他是反社會人格,最大的心願就是世界大戰全人類自相殘殺。奧秘組織的首領要求我們把炸彈秘密運入峰會開幕式現場,伺機引爆。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。”

鄭西野冷聲質問:“我們每天都會對會場內外進行四次地毯式探測檢查,至今沒見到炸彈的影子。你們究竟準備怎麽把東西運入會場?”

唐玉搖頭:“黑彌撒很多疑,這一點他沒有告訴我。我只知道,為了躲避各類探測器,他把那些炸彈四散分布在雲城,具體位置不清楚。”

鄭西野靜了靜,沒再說話,起身轉頭就走。

聽見逐漸遠離的腳步聲,唐玉猛地轉過頭,眼中閃現出幾絲病態的興奮與期許:“鄭西野,你們是不是現在就要去抓邱明鶴?”

鄭西野腳下的步子稍頓,淡聲說:“那十三顆炸彈就算不在雲城大會場內爆炸,隨便在鬧市區或者居民區引爆一顆,也會造成巨大的傷亡。按你的說法,黑彌撒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,在確定所有炸彈的具體布設前,任何人都不能輕舉妄動,不能拿任何一條人命開玩笑。”

聽完這番話,唐玉感到極其地震驚。她詫異得甚至笑出一聲,不可思議道:“你們找了黑彌撒這麽多年,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他就是邱明鶴,你居然不抓他?你要確定十三顆炸彈的布設?什麽意思?”

唐玉冥思苦想幾秒,愕然回過神:“你要再等二十幾個小時,等到峰會正式開始,因為那個時候,所有炸彈就都會往會場集中,範圍縮到最小,就可以一網打盡?鄭西野啊鄭西野,我真不知道是你對你們的軍警系統和排爆專家太過自信,還是你太愚蠢。現在抓了黑彌撒,你又可以立下一個大功,而且小老百姓的命能值幾個錢?參加峰會的政客名流全部來自世界各國,他們的命比那些普通人的命重要多了吧!”

鄭西野微側目,面無表情道:“像你們這種唯利是圖的叛國分子,永遠也不會明白,在中國軍警眼裏,人民至上,生命從來沒有貴賤之分。”

唐玉整個人都楞住。

“回去繼續演好你的戲,配合我們。等一切塵埃落定,警方會對你從寬處理。”

冷冷撂下這句話後,鄭西野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。

雲城的夜空難見星河,不過,今晚的月色卻很好。

踏月而歸,鄭西野回到家已經是淩晨兩點多。

他步子輕,出電梯時也沒驚動樓道的聲控燈,整個世界漆黑而安靜。

走到大門口,掏出鑰匙打開門鎖,房門開啟的剎那,鄭西野敏銳察覺到什麽,眼底頓時浮起絲驚異之色。

本應該昏黑灰暗的客廳空間,玄關處卻神奇亮著一盞夜燈,暖橙色的光線,輕輕薄薄地灑下來,照亮了他回家的路。

骨血裏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,奇妙而溫暖。

鄭西野日常的工作極為繁重,半夜晚歸是家常便飯,這是第一次,母親去世後的第一次,有人為他留了燈。

換了鞋,安安靜靜繞過置物櫃,一抹蜷在沙發上的嬌小身影,映入眼簾。

已經開春,姑娘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圓領長睡裙,厚實的棉服外套蓋住肩膀以下。她姿勢像只小蝦米,又像只小貓咪,身子蜷成半圓形,濃密的眼睫毛在雪白臉蛋上投下兩圈陰翳,呼吸平緩,甜甜好眠。

鄭西野看她一眼,眸中的霜雪冰棱便消融殆盡,連帶著心也軟成團棉花朵子。

他走到沙發旁邊,彎下腰,怕吵醒睡夢中的小姑娘,還刻意將動作放到最輕最柔,一手穿過她腿彎,一手攬住她的脖頸肩頸,將人往上托。

女孩骨架嬌小,肉也不太多,輕飄飄的像只小貓崽,鄭西野幾乎沒怎麽用力便將她給抱離沙發。

然而剛轉過身準備往臥室走,懷裏的人卻醒了過來。

許芳菲明顯還困得很,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,含混地說:“欸,回來了。”

鄭西野低頭親她的臉蛋,柔聲道:“今天不是周末,你怎麽突然跑來了,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。”

許芳菲胳膊摟住他脖子,臉頰在他軍裝領子上輕輕蹭蹭,嘀咕:“提前跟你說了,你肯定就會提前回來。”

鄭西野挑眉:“在你心裏我這麽昏庸戀愛腦?為了陪你會直接丟下工作?”

許芳菲捏了下他的頰:“不是丟下工作,是加班加點。八個小時的活三個小時幹完,我是心疼你,怕你累呀。”

說話的功夫,鄭西野抱著姑娘進了臥室,彎腰將她平放在床上,扯過被子將她裹嚴實,然後上床抱住她。

許芳菲往床的裏側挪了挪,掀開被子,小手在身旁拍拍,讓他也睡進來。

鄭西野在她唇瓣上咬了口,搖頭輕聲道:“我這身作訓服三天沒換,不貼著你,一會兒把你也弄得全身灰。”

許芳菲眨眨眼,問:“那你要不要先去洗澡?”

鄭西野漫不經心地說:“不。我只想抱著你,和你待一會兒。”

姑娘臉蛋霎時微紅,嘴角往上翹,隔著被子乖乖鉆進男人懷裏。須臾,她仰起脖子,在他喉結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,輕聲道:“最近是不是很累?”

鄭西野雙臂擁緊她,閉著眼懶漫嗯了聲,稍頓,又補充道:“不過再累,看見你也就好了。”

小姑娘安靜趴在他懷裏,腦袋貼著他胸口,沒有接話。

鄭西野垂眸,目光柔和,瞧著她毛茸茸的腦袋頂:“怎麽忽然跑來找我?”

姑娘囁嚅一陣,支吾擠出三個字:“想你了。”

鄭西野輕嗤了聲,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,貼近過去:“是實話?”

男人挑著眉,眼神灼灼,銳利如同翺翔於高原的鷹,許芳菲與他對視兩秒,視線便開始飄忽躲閃,沒一會就心虛地把臉蛋躲進他頸窩。

她小聲:“確實也因為想你了。”

鄭西野指腹游移,來回摩挲她精巧細膩的下頷皮膚,懶耷耷地搭腔:“除了想我,還因為什麽?”

許芳菲猶豫了會兒,深吸一口氣吐出來,定定神,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氣般重新擡眸看向他。

她鄭重道:“還因為,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”

鄭西野勾了勾嘴角,指背愛憐滑過她的臉蛋:“嗯,你說。什麽事?”

許芳菲說:“所裏有個任務,準備派我去霧白基地待一段時間。”

聽見“霧白基地”四個字,鄭西野眸中的柔光瞬間凝固。

短短幾秒光景,他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下幾分,眉心緊擰成一個川字,問:“你知道霧白基地是個什麽地方嗎?”

女孩的神色淡然而平靜:“我知道,是核武器研究基地。”

鄭西野動了動唇還想說話,可字音滾到舌尖,又被他咽回。他側過頭緩了下,再開口時語氣已恢覆往日的溫和。

鄭西野:“你們單位為什麽派你去?”

許芳菲說:“上級下達的任務叫‘雛鯤計劃’,要求十七所選出九位信息專業的同志,組成一支學習隊伍,去霧白基地實地學習核武研制技術,成為核武研制儲備力量。我在九人組的名單裏。”

鄭西野沈聲:“你們領導有沒有跟你說清楚,霧白基地的工作對身體機能會有損傷?”

許芳菲笑了下,語氣柔婉:“我都了解清楚了,大家平時都在工作活動都在生活區,現在的防護措施也很完善。輻射量很少,幾乎可以忽略不計,不會對身體有太大傷害。”

鄭西野:“傷害大小,損傷多少,全是因人而異。有人在微輻射的環境裏工作幾十年,依然能長命百歲,也有人待個幾年幾個月就出各種毛病,崽崽,你怎麽確保自己就是最幸運的那一撥人?”

許芳菲笑意淺淺,反問他:“你每次出生入死的時候,也能確保自己最後可以平安無事嗎?”

鄭西野唇緊抿,盯著她,突然無言以對。

許芳菲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,說道:“阿野,我們都是軍人,都有自己肩上的使命。是你教我的,身負重任,不可退縮,不可放棄。我現在以及未來做的所有事,都只是在沿著你,你母親,以及無數先輩的足跡在前行。作為一個女兵,作為你的妻子,我追隨你的腳步,保家衛國,責無旁貸。”

鄭西野瞳色沈寂,沒有說話,只是深沈凝視著許芳菲的容顏。

微涼的月光將年輕姑娘籠罩其中,她潔白、輕盈而柔美,仿佛天神無意間遺落人世的一場綺夢。

如果是數月之前,鄭西野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阻止許芳菲。

她哭也好,鬧也好,傷心也好,生氣也好,他不會允許她去霧白,不會允許她去接觸哪怕一丁點的傷害與風險。

她是他的小姑娘,是他的小崽子,是他捧在掌心千辛萬苦呵護大的畢生摯愛。她只需要永遠天真無邪,永遠無憂無慮,活在他的羽翼下,安穩度過一生。

但此刻,鄭西野明白自己不能。

她十八歲時,青澀年少,懵懂無知,他在任務最後關頭的臨別之際,送給她一句祝福——希卿生羽翼,一化北冥魚。

當年那朵陰暗迷霧裏開出的稚嫩小花,已經完成了他對她的期許,也完成了她和他的約定。

她徹底長大了。

已經能獨當一面,也已經能隨時做好準備,為這片被他們視為信仰的土地,做出一切犧牲與貢獻。

這一次,鄭西野沒有再阻攔他心愛的姑娘。他只是沈靜地註視著她,伸手替她挽起一絲垂落的黑發,捋到她耳後,然後傾身低頭,深深吻住了她。

他們就這樣親密相擁,唇舌交纏,擁吻了很久很久。

好半晌,鄭西野才放開女孩微腫的唇瓣。

他柔聲問:“什麽時候走?”

許芳菲伏在男人懷裏,指尖輕輕描過他肩上精致的刺繡肩章,回答:“下周。”

“什麽時候回?”鄭西野又問。

“五月底。”許芳菲手臂支撐著身體,趴起來,湊過去“吧唧”一口親在他漂亮的薄唇上,明眸閃閃發光:“我都算過了,時間剛好,到時候我就直接回學校答辯,參加畢業典禮,然後……。”

鄭西野直勾勾盯著她,明知故問:“然後什麽?”

“然後就跟教導員一起打結婚報告。”想到要和他結婚,小姑娘那個開心呀,嘴角的彎弧壓都壓不住,抱住他左親右親,笑吟吟:“婚檢、登記、結婚!”

鄭西野被小丫頭一通親親啃啃,心裏舒坦得不行,長臂一撈將她扣到懷裏,往她嘴唇上輕咬一口,道:“親得你老公滿臉都是你的口水。”

“啊……對不起。”許芳菲老實得很,聞言倏的大囧,道:“那我拿紙巾幫你擦一下?”

邊說邊準備起身拿紙。

“不用道歉。”鄭西野把人重新拽回來,手指沿著她的輪廓線條緩慢往下滑,停住,挑起她的小下巴,低頭吮吻她的脖頸同鎖骨,啞聲道:“你補償一下就行了。”

許芳菲臉蛋紅了個透,羞澀抗議:“鄭西野,你還沒洗澡,而且你衣服都還沒換呢!怎麽能穿著神聖的軍裝做這種事!”

鄭西野聞言,頓都沒頓一下就把她從床上撈了起來,抱著就往浴室走。

許芳菲嚇得眼睛都瞪圓了,驚道:“你做什麽?”

“不是要脫衣服洗澡嗎。”鄭西野語氣很隨意,“咱倆一起洗。”

許芳菲羞得差點昏倒:“……我早就洗過了。”

鄭西野說:“那就幫我洗。”

許芳菲揮舞著雙臂掙紮,面紅耳赤道:“馬上都快三點了,明天我們倆都還要上班,你能不能不要總想著這檔子事!”

“等你去霧白,又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。”他把人抱進浴室,反手鎖了門,將她放在洗臉臺上吻她,“你不得提前把公糧交夠嗎。”

許芳菲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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